kindle书摘-活着-余华-活着不易，珍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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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文版自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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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，不是控诉或者揭露，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。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，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，对善和恶一视同仁，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。

活 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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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喜、有庆不要偷懒，家珍、凤霞耕得好，苦根也行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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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爹喜欢看着天色慢慢黑下来，罩住他的田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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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女人家珍，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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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我儿子有庆还没出来，我女儿凤霞刚好四岁。家珍怀着有庆有六个月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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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路时两片大屁股就像挂在楼前的两只灯笼，晃来晃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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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丈人，米行的陈老板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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脑袋里空空荡荡，像是被捅过的马蜂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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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手和冰一样，一直冷到我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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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只要活得高兴，穷也不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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胸前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，汗水在那里起伏着流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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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是笨鸟先飞，我还得笨鸟多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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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件绸衣我往身上一穿就赶紧脱了下来，那个难受啊，滑溜溜的像是穿上了鼻涕做的衣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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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苦也要把他留下，我们每人剩两口饭也就养活他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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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城里时，看到田地里与我家相像的茅屋，我低下头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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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生说：“可以煮米饭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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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在哭，又像是在笑，那是疼得受不了的声音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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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算计着自己活不到中午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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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这时候死活已经不重要了，死之前能够吃上大饼也就知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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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处都是一柱柱冲天的浓烟，向着同一个地方弯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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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没听到过这么一大片吃东西的声音，比几百头猪吃东西时还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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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就不报恩了，我记得解放军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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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算时间，我离家都快两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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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庆自然认不出我，他害怕地贴在姐姐身上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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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走近自家的茅屋，我就连连喊：“娘，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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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凤霞也可怜，一年前她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再不会说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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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二真是倒霉透了，他竟挨了五枪，哪怕他有五条命也全报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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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不是当初我爹和我是两个败家子，没准被毙掉的就是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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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不想要什么福分，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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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全身都是越来越硬，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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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牛老了也和人老了一样，饿了还得先歇一下，才吃得下去东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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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牛的肚皮耷拉下来，长长一条，它耕地时肚皮犹如一只大水袋一样摇来晃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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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了田里，挥着锄头干活时，总觉得劲使不到点子上。我是心里发虚啊，往四周看看，看不到凤霞在那里割草，觉得心都空了。想想以后干活时再见不到凤霞，我难受得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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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霞站在田埂上，身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拉着她的手。凤霞的眼泪在脸上哗哗地流，她哭得身体一抖一抖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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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在家珍肚子里时我就打过他，他看到我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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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小家伙干脆把筷子一放，对他娘叫道：“姐姐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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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蹲在有庆跟前，替他这儿拉拉，那儿拍拍，对我说：“都没件好衣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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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全家都饿死，也不送凤霞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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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在这个年纪是最睡不醒的，可有什么办法呢？没有有庆去割草，两头羊就得饿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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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两次来去就得跑五十多里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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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么一说以后，有庆上学就光脚丫跑去，到了学校再穿上鞋。有一次都下雪了，他还是光着脚丫在雪地里吧嗒吧嗒往学校跑，让我这个做爹的看得好心疼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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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庆转身往城里跑，跑了没多远，我看到他又脱下了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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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一九五八年，人民公社成立了。我家那五亩地全划到了人民公社名下，只留下屋前一小块自留地。村长也不叫村长了，改叫队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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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没多少日子，连家里的锅都归了人民公社，说是要煮钢铁。那天队长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来砸锅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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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办起了食堂，家中的米盐柴什么的也全被村里没收了，最可惜的是那两头羊，有庆把它们养得肥肥壮壮的，也要充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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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孩子跟喝水似的把饭吃下去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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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田里插满了竹竿，原先竹竿上都是纸做的小红旗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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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那时我还没怎么把家珍的病放在心上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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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珍病倒了，我才吓一跳，才想到要送家珍去城里医院看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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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晚上，我们一家就守着汽油桶煮钢铁了，我负责往桶里加水，凤霞拿一把扇子扇火，家珍和有庆捡树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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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睡着以后，家珍一直没睡，不停地往火上加树枝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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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珍反倒有些高兴，她在凤霞背上说：“治不了才好，哪有钱治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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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样子像是要去扛一座金山回来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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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人下地干活开始记工分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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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孩子十二岁就这么懂事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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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孩子也不做错事，让我发脾气都找不到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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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是最养人的，能肥田，到了春天剪了羊毛还能卖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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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也是通人性的，它知道是有庆每天去喂它草吃，它和有庆亲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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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月拿命去换一碗饭回来也都有人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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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不要常去揍他，吓唬吓唬就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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抽着抽着有庆的脸就白了，他还硬挺着不说，后来连嘴唇也白了，他才哆嗦着说：“我头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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抽血的是个乌龟王八蛋，把我儿子的血差不多都抽干了。有庆嘴唇都青了，他还不住手，等到有庆脑袋一歪摔在地上，那人才慌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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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只要想吃东西，那就没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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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里闹上了文化大革命，乱糟糟的满街都是人，每天都在打架，还有人被打死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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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晚上睡觉睡不踏实，毛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总是在深更半夜里来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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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干活的人，凤霞笑开的嘴就没合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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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喜是个实在人，心眼好，把凤霞给他，我心里踏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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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没完没了地问，我也没完没了地说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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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里的文化大革命是越闹越凶，满街都是大字报，贴大字报的人都是些懒汉，新的贴上去时也不把旧的撕掉，越贴越厚，那墙上像是有很多口袋似的鼓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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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里脸盆什么的也印上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，凤霞他们的枕巾上印着：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；床单上的字是：在大风大浪中前进。二喜和凤霞每天都睡在毛主席的话上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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领头的红卫兵是个女的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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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这里的地主是谁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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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问：“有没有富农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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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都说不出口的话他也说了。队长求了一会，转身对我们喊：“你们出来说说呀，我没欺压你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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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你喊的吗？他娘的走资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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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脚踢在他脑袋上，春生的脑袋像是被踢出个洞似的咚的一声响，整个人趴在了地上。春生被打得一点声音都没有，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打人的，在地上的春生像是一块死肉，任他们用脚去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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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福贵，你快走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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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摸，那手像是煮熟了一样，烫得吓人，我问他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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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你更该好好活着，你想想，你走南闯北打了那么多仗，你活下来容易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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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生后来还是没有答应我，一个多月后，我听说城里的刘县长上吊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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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一黑二喜便躺到床上去喂蚊子，让凤霞在外面坐着乘凉，等把屋里的蚊子喂饱，不再咬人了，才让凤霞进去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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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，天黑前断了气。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，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，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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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孩子生下来没有了娘，就叫他苦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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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霞死后不到三个月，家珍也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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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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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摸她的手臂，她的手臂是一截一截地凉下去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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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哭的声音长是饿了，哭的声音短是屁股那地方难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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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根和二喜在城里，我总觉得城里才像是我的家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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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干完了活，累得人都没力气了，还要走十多里路来看苦根，第二天一早起床又进城去干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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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的日子过到苦根四岁那年，二喜死了。二喜是被两排水泥板夹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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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脸蛋贴在我脖子上，热乎乎的眼泪在我胸口流，哭着哭着他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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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包产到户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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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分到一亩半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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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从两只箩筐里拿出两棵菜抱到胸前，走到我前面，还时时回过头来问我：“轻些了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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镰刀打成了，苦根睡觉都想抱着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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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在当队长，他家人多，分到了五亩地，紧挨着我的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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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买一颗就行了，我们还要买牛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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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根的嘴唇都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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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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丢了。做人还是平常点好，争这个争那个，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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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是半个人，它能替我干活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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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看到了这头牛，它趴在地上，歪着脑袋吧嗒吧嗒掉眼泪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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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是通人性的，我拉着它往回走时，它知道是我救了它的命，身体老往我身上靠，亲热得很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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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两个老不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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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，那是召唤的姿态，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，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。

外文版评论摘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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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着的意志，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。